楚氏不是什么著名文學家,他只是一名普通高中語文教師。在一中校內,姓楚的人不少,但一說“楚氏”,那就專指一個人了——我們的語文老師楚紅輝。
如果任課老師聚在一起,他是最溫文爾雅的那一個。他不會批評你的粗俗,但一旦你走到他面前,便會不由自主地端莊起來,生怕誤了他的氣質。
老師們都稱他為“楚氏”,但我覺得應該稱他為“楚士”。這位“士”可不是孤芳自賞,也不愛陽春白雪,借用同學的話評價他,是“九分雅,一分俗”。
楚士好寫作,沒事就寫篇文章,從不吝惜文采,亦從不謙虛,經常讓我們欣賞他的作品。記得有一次,他給我們讀寫給校友劉端章的信,那是一封真正情意深厚的信。他還向我們展示手寫稿,豎行的信紙上,一個個整齊又充滿靈性的字恰如其分地排列在上面,全教室都是贊嘆聲。作為學生,看他寫在黑板上的字是一種享受,有時看著這些字甚至會忘了字所表達的內容。成人禮時,他寫了一篇文章給我們?;丶液?,我捧著讀了好幾遍,仍然感覺意猶未盡。高二時,我參加演講比賽,其中有一個評委說:“一看就知道你是楚紅輝的學生,你這演講稿的開頭就是他的寫作風格。”
楚士平日穿著樸素整潔,總是襯衫配牛仔褲。每天,他都把略微斑白的頭發(fā)梳得整整齊齊。他的書是自己包的,書皮上親手寫上了書的名稱。上課前,他要把黑板用紙巾再擦一遍。大熱天,他要把教室的風扇關小一點。全班都表示不理解甚至抱怨。他說:“不要讓風吹亂了我的發(fā)型。”楚士愛抽煙,有時候他會趁我們寫題目的時間跑到教室外面去抽上一根,有時沒抽完就急匆匆地回到教室繼續(xù)上課。
我們這些弟子們,私下都叫他“楚師”。這個“師”他可不是隨便當當而已。在他眼中,處處是學問,事事須嚴謹。一次晚自習,我們班有個同學寫了一則《尋物啟事》在黑板上,對于《尋物啟事》我們才不會去在意什么格式之類的,意思能懂就行了。楚師偏要打斷我們做作業(yè),要求我們找出五處錯誤,找對還獎棒棒糖。這下子,全班熱鬧了,全都加入糾錯大軍中。自此之后,我們班同學再也不敢隨意寫尋物啟事之類了。有一次,學校掛了一副對聯(lián),他要求我們點評,還給我們講了這副對聯(lián)的不足之處與對聯(lián)相關知識。第二天,學校的對聯(lián)就改過來了。楚師的嚴謹,有時也讓我們有些不快。比如:考試時,標點符號寫錯了不給分;在黑板上寫答案,字沒在一條直線上就不行。但到底還是讓我們受益了。
楚師上課,看似嚴肅,實則趣味十足。對于高深莫測的學問,他要求是“不求其解”。一次講老子的《道德經》,他告訴我們,這第一句“道可道,非常道;名可名,非常名”就有眾多解說。他直言不諱:“我也不明白,我認為用最后一句‘玄之又玄’來形容它非常貼切?!?br/>
楚師曾說:“我盼著你們的成長?!蔽颐靼祝诔熃踢^的這么多屆學生中,我們的實力不強。楚師也知道,所以他從不苛求我們能拿多高的分。三年來,我們的每一點進步都讓他欣慰。他不喜歡拔苗助長,他只盼望我們脫去幼稚,看得更遠。
楚師教導學生有自己獨特的方法。每節(jié)語文課的前五分鐘,他會給我們講一個字,講這個字的篆書寫法與意思,由此,我愛上了篆書那美妙的線條。學生不交作業(yè),他會將學生叫過去,讓學生講理由。但有一次,班上有近半學生沒交作業(yè), 他讓這些學生繞教室樓上下跑了一圈。一次考試,我想他是真的失望了,面對我們的分數(shù),說了“丑陋”二字。我意識到,我們給了他多大的希望,就給了他多大的失望。
“我不出售果實,我只賣種子?!睘榱俗屛覀兪斋@,他傾盡心血,默默守護。他為的并不僅僅是三年后的一場考試,也不僅僅是十三年后的桃李滿天下,他愛這耕耘的過程。
他培育了一代又一代學子,早已碩果累累。而我們,雖不能成為他最得意的弟子,卻會永遠記得,三尺講臺上的那個先生楚氏。
撰稿:張婧茜
審稿:黨政辦